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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選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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竇向東著實被竇宏朗的神來之筆哽了一下。

不論是竇宏朗想去看女兒,還是想去看管平波,他都只能聽之任之。

不然他有什麽借口阻止?是不許人家夫妻團聚,還是不許人家父女天倫?作為父親,他可以不講道理,但不能太匪夷所思。

可他此刻放竇宏朗去了石竹,不管他是不是能哄回管平波,優勢也會回到他身上。

從頭到尾,關鍵的是兄弟兩個能力的博弈,而不是管平波的去留。

且從管平波的角度上來看,竇向東能給的,遠遠不如竇宏朗的天然身份給的多。

當日管平波想效仿平陽公主,那是竇宏朗扔她鋪蓋,做出誓與之決裂的態度下的應對。

那夜的承諾,亦是兩個勢力首領對等的談判。

既是兩股勢力,便無主從之分。

管平波在巴州的地界上難免示弱,待她回了石竹,誰都知道,竇家再奈何不得她。

因此要收買,必須有利益。

竇向東能給的,無非是權力與金錢。

可是,公主與皇後能比麽?不從實權,便只從禮儀講。

公主是臣,皇後是君。

管平波得腦子進了幾缸水,才會放著皇後不要,去當個破公主,還不是姓竇的。

便是果真冊封,只怕不如個郡主縣主值錢。

而她只要堅定的站在竇宏朗身邊,就可名正言順的正位中宮,臉上明晃晃的寫著野心二字的管平波會不幹?至於她只是個妾的事,根本不值一提。

無能無子的練竹,不過暫時呆在那裏。

果真到了那一步,她只有兩條路可以走,要麽自請下堂,要麽去死。

權力的鬥爭從來是血腥的,練竹沒蠢到家的話,知道該怎麽選。

竇向東是個十分謹慎的人,他不似趙猛一般早早稱王。

因為一旦稱王,就是擺明車馬造反,朝廷不足為懼,可各路豪傑少不得上門較量。

他低調的做著生意,積累著錢財與軍需。

雖然不稱王,少不得受些委屈。

譬如去歲就奪回了鹽井,卻是今春才謀取雁州。

但他不著急,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,槍打出頭鳥,他等得起。

正欲借著水路,慢慢的瞅準機會拿下蒼梧郡的首府潭州,竇家就面臨了四分五裂的狀態,如何能不讓他頭痛?

攘外必先安內這句話,竇向東沒聽過,卻也知道內憂不止,外患無窮。

竇向東一時沒有說話,屋內靜的落針可聞。

竇元福期盼的望著父親,此時此刻,他最後悔的事就是無故招惹管平波。

竇宏朗看似尋常的請求,包含的是竇向東的全部傾向。

竇向東若想護著他,便絕不會同意竇宏朗去石竹。

反之,一旦竇向東同意,竇宏朗的天平上立刻加上了名為管平波的砝碼。

如果,管平波按照原計劃拿下飛水……竇元福不由打了個寒顫。

不獨兒子們在看竇向東的態度。

隨侍在竇向東身旁的張和泰亦思考著他的將來。

八大金剛是下人們胡亂起的外號,實際上他們八人的差事並不一致。

他們的確常常在竇向東身邊擔任保鏢,但是更重要的是於竇家各處辦事。

竇向東一批一批的培養著心腹,他身邊有了更加年輕的護衛,老一批的則分散在了各處,成了大大小小的管事。

就如張和泰之弟張和順,如今便在洞庭水路上管著一個小小的補給島嶼。

而張和泰自己,則相當於陸觀頤之於管平波,作為竇向東的機要隨從存在。

按道理來說,張和泰這等絕對心腹,不該搖擺。

奈何他是竇家管事中,最為了解管平波之人。

老虎營戰兵給人的震撼,言語說不分明。

與譚元洲一樣,數年來水路廝殺,他有著超乎常人的敏銳與直覺。

因此,他的猶豫,不在竇元福與竇宏朗之間,而在竇向東與管平波之間。

除卻張和泰,竇家大大小小的管事也在觀望。

竇宏朗吃虧就吃在沒有自己的班底,他的長隨就當真只是奴才。

原先竇宏朗管的不過是家中不要緊的鋪子,本就是竇向東給的零花。

不似竇元福身邊有諸如岳大文之類可獨當一面的人才。

但竇宏朗沒本事,他老婆有啊!竇宏朗沒班底,他老婆有啊!巴州人原就有娶悍婦掌家的傳統,管平波年前的一頓鞭子,幾乎把竇元福的威望摧毀殆盡,同時也讓所有人認識到,竇宏朗到底有多麽逆天的八字。

人家就能躺在老婆肚皮上混吃等死,你不服憋著!

正是因為如此,竇向東才會糾結。

只不過與巴望著明確站隊的管事們不同,他看的更長遠,對管平波防備更深,才沒有急急表態。

肖金桃悠閑的拔下一根簪子拿在手中把玩。

她的心腹被竇向東調的七零八落,連帶服侍多年的寶珠瑞珠都被竇向東尋了年紀大的借口,一筆嫁妝打發出門。

可她會認命麽?呵呵。

她當日就不該心軟,留下竇元福的狗命,還愚蠢的把人好生養大。

那時竇向東再是防她,總是有下手機會的。

何況她養了竇宏朗,只消別做的太明顯,竇向東還能殺了她不成?錯就錯在當時年輕,想的不夠長遠,才落到今日的地步。

所以她最恨竇宏朗得過且過,好在竇宏朗自己想清楚了,竇向東圈死她又如何?

竇家終究是男人的戰場,竇宏朗別出昏招,優勢就比竇元福大的多。

竇宏朗可沒有過坑害兄弟的狠心。

有竇元福坑害竇宏朗在前,竇崇成便天然站在了竇宏朗這一邊,也只能站在這一邊。

統共三個兒子,兩個打一個,能沒有勝算麽?再說竇向東能調開她的心腹,還能不讓兒媳盡孝不成?張明蕙管家忙碌,她尋了老二老三媳婦日日說話打牌不行麽?打牌打的晚了,留下吃個飯,兄弟兩個各自來接老婆,陪著老娘說兩句閑話彩衣娛親,更是理所當然。

便是竇崇成不想摻和兄長之爭,他跑的掉麽?把庶子綁上戰車之事,肖金桃可是認認真真的幹了十來年。

就似她當日評價管平波一樣,有沒有真心不重要,外人看著有沒有心才是重要的。

任何人做任何事,都必須師出有名。

肖金桃勾起嘴角,則雅在家中橫行霸道、同輩中無人敢惹,便夠了。

良久,竇向東輕不可聞的嘆了口氣,道:“你要去便去吧,旁的我不多說,不給我帶個孫子回來,我是不依的。”

竇元福登時臉色煞白。

張明蕙擔憂的看著丈夫,竇正豪兄弟更是心如擂鼓。

可竇向東發了話,再不能駁。

竇向東只覺身心俱疲,他又不似當今聖上一般擡著小兒子打擂臺,竇家怎麽就到了今天的地步!如今蒼梧郡還不曾打下,就已不能齊心協力,竇家還有將來麽?漫說將來,便是眼下的富貴,又能守住麽?

竇宏朗的目的達到,立刻收聲,不再刺激老父。

肖金桃滿意的點頭,沒有絕對優勢前,最好夾著尾巴做人。

咬人的狗不叫,要做便做那不動聲色、一擊斃命的角色。

忍字頭上一把刀,成大事者,沒有一個不善於忍耐。

好兒子,你就這麽穩穩當當的走,餘下的事,我來處理就好了。

再一次踏上去往石竹的船,張和泰都要仰天長嘆了。

護送竇宏朗去石竹不算什麽,事到如今,誰都知道竇宏朗兄弟你死我活。

為防止竇元福狗急跳墻,肖金桃在家一哭二鬧三上吊,以沅水上土匪橫行為借口,逼著張和泰帶人護送竇宏朗入石竹,也是應有之義。

說實話,張和泰面上雖為難,心裏是願意的。

不為別的,竇向東今年已經五十八了,便是看著康健,誰知道能活幾年?一朝天子一朝臣,擱在尋常百姓家也是一樣的。

父親留下的人,慢慢沒了臉面,是再常見不過的事。

張和泰比譚元洲略好些,他是竇家世仆,但爬到今日,亦是艱難。

過去苦苦掙紮的歲月,他甚至不願回憶。

好容易到了今日的地位,錢財女人不消說,上上下下哪個不高看一眼。

然而一旦竇向東不在,竇元福當家,他還能有今日的地位麽?昔日對他點頭哈腰的岳大文能立刻騎到他頭上,形勢逆轉,溜須拍馬的會變成自己。

若沒有選擇也就罷了,形勢比人強,至少他有榮華富貴,也算不錯了。

可眼下就有了選擇。

竇宏朗的長隨只會溜須拍馬,問他們哪處有好酒,哪家有美人,三天三夜都說不完;若問他們經濟學問,登時就似剪了舌頭的鸚鵡,一個字都吐不出來。

什麽行軍打仗,水路規章,還不如竇宏朗本人。

張和泰心中的天平,不問可知。

只不過樣子還是要做上一做的。

不情不願的跟竇向東拜別,然後就接到了令他牙酸的吩咐。

竇向東道:“看好宏朗,別讓他去睡旁的女人。”

張和泰登時就肝疼了,不住腹誹:你都管不住親兒子,我能管得住就見鬼了!更讓他郁悶的是,路上走了個把月,終於抵達石竹時,站在碼頭迎接他們的不是別人,恰是把竇家惹出好一陣血雨腥風的竹溪!

張和泰整個人都不好了!管奶奶!你到底想什麽吶!?放我們一條生路好嗎!

這日子沒法過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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